【文学作品】底世新樽
文/广西百色矿山机械厂有限公司 黄健
岁已九月末，秋身扫叶忙。随阳故乡远，城下聚儿郎。
江湖迎翅客，惊虹正漫山。寸寸劲拳风，声声撕烈阳。
一夜绯红覆，闺桅正挽妆。尘烟荒蔓草，寒暑炼皮囊。
数载功名就，殿前作挽梁。而立未当立，随驾镇雄关。
或战于狭路，或避密林渊。或止戈为武，或止战之殇。
或与虎豹战，或掠金龙胆。迎风呼号角，旌旗血未干。
百战身未死，归来卸甲田。叩门无和声，碑林草斜长。
泪报十年功，愧孝侯榻前。愿授半生信，划地待锦绢。
正值农历九月下旬，望着那一地的碎叶，兀自在秋风里飘零，就如我，一身萧索。
好男儿志在四方，漫长的旅程中，残阳如火，故乡与我渐行渐远，如我一般，那些入城的二郎们，莫非亦为了考取功名，创下一番事业。
这一日，我徘徊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，那江河湖海，无数的青羽投来，循环往复，远处搭的彩虹桥，恰到好处的把山川连接在了一起。这一刻，我忽然明悟了自己将何去何从。
身微未敢忘家国，投军报效家国吧，就让属于男儿的热血和铁拳，撕裂那腥凤和烈日，打破一切阻碍。
从军多年，想必今时故乡后山早已山花烂漫，遍布春天的气息，按照往日的习惯，她，应该在闺房里梳妆打扮吧。
已经不记得进行了多少场训练，只知道周围的环境恶劣，荒烟蔓草的，我随着将士们一次次锤炼着自己的身心。
不曾想，历经多年的疆场厮杀，生死考验，我亦立下无数赫赫战功，成为了国家的栋梁之才。
而今我已三十出头，未曾嫁娶，一身铮铮铁骨和似水年华尽数献予家国，当今天子圣明，身份尊崇的他尚且御驾亲征，作为臣子，我自当鞍前马后，全力抵御外敌，随驾守关。
征战的岁月里，凶险无比。狭路相逢勇者胜，或过山涧峡谷，不是狙击就是直接硬拼，生死置之度外。
四海兴兵，烽火燎原，受苦的依旧是手无寸铁的百姓，为了减少那些生离死别，唯有以战止战，平息战乱。
管他王公贵族，抑或者猛虎金龙，管他天王老子，只要为祸天下，匹夫一样能与之争斗，取其性命，还盛世太平。
战争终于结束了吗？那迎风的号角令人振奋，可是看着染血的旌旗，为何我们都无法开心得起来，胸口隐隐作痛。
疲倦了，真的倦了，此番回去，不如就请求解甲归田，任由年华似水，似水年华。
向朝廷告了段假，衣锦还乡的感觉没有，却迎来了一阵心悸。这是自家的房门吗？往日如昨，如今叩门无应答，那凄凉无比的碑林，那冷寂的芳草曾见约，可是失约的人是我。
十余年了，一走就是十余年，恰逢乱世，我枉为人子，子欲养而亲不待，天下第一大恨也！枉为男人，竟让佳人随风而逝。对着这熟悉的床榻长跪，也难以减轻半丝愧疚。
如果时光可以倒流，我还是愿意做个信守约期的孩子，一个心仪之人的爱人。与世无争，平平淡淡。纵使如今朝廷授予封号和封地，还有那无尽的财富。但我依旧是一个孤独无比的灵魂。
次日，我接到朝廷传旨，我真的不明白，为何天下总有人掀起纷争，为何天下总不能太平，总有人为了一己之私，让天下生悲。这一日，雨下得好大，就好像我那决堤的哀伤。
好好的收拾了故宅，祭奠我的亲人。这一日，我喝着酒，话很多很多，也不知道说完了吗？总感觉生前没有说的此刻说出来心里舒服了些许，但还是很痛很痛。
望着碑林，想着躺在地底下的魂灵，不经意的喝着酒，三杯不够顺意，那便六坛吧，日升日落，一醉方休。
忘记了这里是碑林，从那场雨后我还没有换下这身蓑衣，那微凉的穿透感让我心寒，慢慢赶了十余里的路程，看到了镇子上的一道长廊，那里曾有熟悉的记忆。
也不急着赶路了，坐一会吧，听着这缠绵的温柔的雨声，一点点都打到我的心上。很快入夜，街上灯火如龙，我直勾勾的看向灯火阑珊处，只是此刻再也不见曾经的身影。
半夜，客栈的墙檐上，蜘蛛、老鼠等潜伏暗夜的动物在穿行着，那破烂的窗纱外，邪风阵阵。
还是睡不着，侧耳倾听之余，依稀听到隔壁旅客在窃窃私语，把盏言欢。那桌子上应该盛满了佳肴和美酒吧。
我本是一介凡夫俗子，一个身心被尘世淋湿的人，也许只有孤寂和悲伤才属于我吧，我不该出现在这热闹的城镇。
看吧，十里没有一个悲伤的人，所以他们如何能感同身受，理解怜悯我的哀伤。只有那皎洁的月亮，愿意随着我阴晴圆缺吧。
我踏过山川湖海，漫步中识得天文地理，心境渐渐平复，上善若水。
就让崭新的面貌迎接下半生吧。一大早便调整了状态，开门梳洗，赏析着这山前的一草一木。那里便是道。
有佳人侠侣路过，这样的人如谪仙一般，只有这类人才可以入画吧？才可以和墙上久经风霜的壁画相较吧。
老伙计，我的战马，好久不见它，它在热情的向我问好，它的血在沸腾在燃烧！这一夜，我吹着长笛，将愁绪彻底封藏在月楼。
出征前，我思索良策，也许是我老了，我想得很久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，愁白了边鬓。
本想提笔上奏朝廷，但想了想，功名都是过往云烟，不如就此踏上征途，直捣黄龙。
久经沙场，温酒间便有对策应对千里之外的事情，如果我想留点时间给自己，品一品世间的美食世间弥留的美好，不留下遗憾。
再看看皇城一眼吧，每次出征都不知是生是死。走吧，我要率领大军，奔向那广阔的疆场，那扬起的尘沙，就好似云海一般。
一段日子后，我凯旋而归。走走停停，留连于酒巷花间，乘着船，赏着山城的风景。
到了夜间，我总能回到过去，携愁入梦，悼念着前人，怀拽着往事。
汉中的月好远好远，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。只是我的心是残缺的，一半为离人。
今年多了很多一起去坟前祭拜的人，我收养了一起征战四方的部将同袍的后人，这碑林越发的扩大了，躺下的人多了，这地方满是悲凉。
都没有几位故人了，信将何从？支离破碎的家，就如同不知归程的云雁。
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，锦绣之地同样是这样的，与我在岁月里恩断义绝。
残垣在诉说着往日的事，它独自在岁月里哀嚎。片片瓦，都被污浊了，不知道是泥巴还是血迹。
那一瓣瓣的桃花，美得像一场场桃花雨，我那磅礴如海的恨意，要什么才能饮填。
红色的娇花艳红如血泪，它一定是急了，未赶上去日的春天。如今冬天来了，霜空独自谑雨，我跟它一样，兀自贪杯。
冬天来了，凋零着那记忆中的残影，草莽结着衔环，约着来生相遇。
你信有来世吗？缘起的话也许能再见，如若就此缘灭，那怨念是否就此终于今生。
到了英烈祠堂，阁前满是集聚的英雄人杰，他们看着昔日的战友同袍的牌位如今静静的摆放在这里，心中无限感慨，焚香祈愿之后，选了一处酒轩，彻夜长谈。
如今盛世太平，四海臣服，尽皆来朝圣，外夷诸国畏服，尽皆纳贡。
如今朝中后继有人，能人辈出，飞将经常差人呈来捷报，在万里之外的敌方，他们被人成为百战之王。
朝廷为了表彰为国做出巨大贡献的臣子，专门设立了丰碑，记功他们的不世功勋，普天之下一片祥和景象。
如今我老了，但是血性未老。每一日的意念恍如昨日，总是能想起戎马啸长天的岁月。
每念于此，忍不住任由那灼热泪水横流，一同征战四方的战友，老来无恙的又还有几人？
战友们，让我们一起红尘潇潇洒洒，看见漫山红遍，伴着江山老去，看着人间的兴亡交替，取一片安然。
如果明年春暖花开，老迈的我们这些将士都还在世上，那便一起去后山的碑林，再看看我们的兄弟们吧，那喜啼而泣的杜鹃是不是他们幻化的，一定高兴得很。
这一夜，好漫长阿，兄弟们，我已经老得走不动了，还能看得到明天天明吗？今晚的月亮好美，那一年，那一日，那一夜，月正柳梢怜。
